请回答 2008(夏)
2016-10-14

沈阳的春天很短,至少在2007和2008年是这样。刚脱下冬装,过了两三个礼拜,就可以换上短袖了。

我毕业后第一家单位是沈阳东软,所在的部门叫做移动互联网开发部。这个移动互联网和我们如今所说的移动互联网可不一样。当时 iPhone 刚刚问世还没形成气候,智能机的开发只听说过 Symbian 和 Windows Mobile,而我在东软做的移动互联网和这些也统统没关系。究竟是什么呢?做的是围绕短信的业务,比如短信网关、垃圾短信过滤这些。

一条短信虽然很短,但一个省的短信量,有的省上亿人口,加一起其实还蛮大的。当时短信的使用非常普及,当妈的给孩子叮嘱几句,情侣俩人你一条我一条,全都用短信。发短信的字数一般不会太少,不像现在发微信,两三个字的很常见,懒得打标点一句话拆成几条发的也有。除了正常的短信,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玩法,比如车载移动设备上通过短信来收发数据。

在东软的那一年,我几乎都呆在办公室,沉浸在技术和代码里不亦乐乎。韩鑫来了以后,我俩每天下班后就学学英语、打打乒乓、侃侃大山。一整年的时间里,我都没生过病,也算创了纪录。

当时学英语就是背单词,托福词汇红宝书,从每天学的单词里抽取若干进行一个小测验,得分高的人赢一瓶鲜橙多,由另外一个人买单。这当然是韩鑫的主意。韩鑫喜欢竞争,也善于引入良性的竞争机制。我呢,害怕在竞争中失败,所以比他更看重结果,也就更努力地背单词。于是累计下来我赢了好多瓶鲜橙多,一箱都不止。

当时学了点 Python,用七行代码就写出了英语单词小测验的出题程序,拽的不要不要的。年轻工程师对技术的热爱一方面来自于对美的追求,另一方面来自于炫耀的心理。刚入职一个月左右,坐在我右前方隔间的老唐有一次忍不住问「你笑什么呢,我老看见你呲着牙笑」。其实真的没什么,让我发笑的仅仅就是眼前屏幕上自己写的代码,创作时的欣喜。老唐虽然也干了编程这一行,却并不爱好,自然无法理解我为何乐在其中。

沈阳虽然是北方城市,夏天却热得很,至少2008年的夏天是这样。从办公楼 A9 到食堂这段不长的路,骄阳下也是炙热难耐。所以在周末园区没什么人的时候,我干脆打一把伞遮阳,平时不打伞是出于男人的自尊心,而且08年夏天我已经打算离开这个地方,丢人就丢人吧。

食堂里五块钱的套餐,简称「五元套」,尽管也有别的很多选择,不过我一般图省事,还是会选择营养均衡的五元套。韩鑫吃饭的口味和我不一样,除了喜欢玉米肠,还对拉面情有独钟。A9 旁边有个特棒的小区,里面住了好些东软的高层。这小区里有个超市我经常光顾,还有个拉面馆子。

要不是老被韩鑫拽着去吃,恐怕我不会来这个馆子第二次。里面的饭又贵又没营养。拉面除了两片薄薄的牛肉就只有细面条,没有菜。还有个辣得我鼻涕直流的辣白菜拌饭,红红的一大碗竟没有几片白菜。韩鑫身体真好,我要是老吃这种没营养的饭早挂了。

食堂附近,东软宿舍楼不远的地方,有个卖冰棍的小卖部。这个小卖部当然不光卖冰棍,但我只在那买过冰棍,所以记忆中它就成了个卖冰棍的小卖部。记得有一天,太阳毒得把人烤成狗,吃完了饭和韩鑫一起去买冰棍,小卖部里有台不大的电视机,正播放蔡依林的一首 MV 我从来没听过,歌中唱道「我要送你日不落的夏天」…… 写这篇回忆的时候特意查了歌词,原来歌词是「日不落的想念」而当时听成了「日不落的夏天」可见当时真的是晒成狗了。

A9 给我留下的回忆都是美好的。门口一对夫妻卖炒饼炒饭,特好吃,我到现在还记得做炒饼大爷的样貌和声音,更忘不了炒饼那香香的酸酸的味道。大爷做炒饼的时候嘴不闲着,即使跟我这样特别不爱说话的人也能说上两句,大妈在旁边添油加醋(非引申义,是真的添油加醋。那醋装在像装牛奶那样的塑料袋里,往锅里一倒就是半袋,老酸爽了)。最美的日子就是写完一天的程序,捧一盒加肠加蛋的炒饼,回到办公桌前一屁股坐下刷剧等天黑。

我七月底离开沈阳,六月从东软离职,五月的某一天站在同事的电脑前正讨论问题,这时候防空警报拉响,好大的办公区全都安静下来,那天是2008年5月19日,汶川地震哀悼日。之后我拿了个信封,到公司的捐款处扔下1500元,而那时我的月薪只有2300。这工资在我们那一批新员工里已经算顶薪了,最低的是1800,一个月下来剩不了多少,不过大家当时过得都还挺开心。

毕业出来工作的时候,我妈塞给我3000块钱,在沈阳一年这些钱基本够花了。到辞职的时候已经攒了一万有余,一咬牙花7000元买了 ThinkPad T61,从此只用小黑,一直到2014年底才换了 Mac。而这一换成 Mac,我估计至少十年不会再换了。

EN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