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风骚律师》（Better Call Saul）本周大结局了。它是我所知道的评分最高的美剧，第二高的是《绝命毒师》。这两部剧的编剧是同一个人——文斯·吉里根（Vince Gilligan）。

两部评分最高的剧，出自同一人之手，既不合理又合理。如果看过陈凯歌的神作《霸王别姬》又看过他的《无极》和后续其他拉胯作品，就知道吉里根拍出两部神作，一部比一部神，是有多么可遇不可求。说它合理，因为那正是吉里根高超水准的体现，就如一个网球名将连赢两个冠军奖杯一样正常。

这两部剧在艺术上的高度，已经有很多精彩的分析解读，无需我再赘述。我从另一个角度来夸一夸——正义（Justice）。相信我，这一点都不中二。

为什么说吉里根很在乎正义？看看他对主角命运的安排。《绝命毒师》老白的结局，无论观众多么同情老白，编剧最后还是让老白死了。因为老白犯下的罪，够判个死刑了。《风骚律师》的最后，Jimmy 隐姓埋名，尽一切可能隐藏自己，关键时刻甚至躲进垃圾桶，能做的都做了，但对不起，该落入法网还是要落。Jimmy 被捕后，靠耍聪明玩手段，把刑期减到 7 年。但最后一刻人性闪耀，啪一下改判成 86 年。为什么？因为 Jimmy 的所作所为罪不至死，但判个无期是妥妥的。

也许有人想不明白，既然搞艺术，为什么就不能任性一些，主角虽然有罪，但也有闪光之处，就不配一个 happy ending 吗？

确实有一些作品，编剧放过了主角，其实是讨好了把自己代入进主角身份的观众。观众表面上想要宽恕主角，其实内心深处是想对自己网开一面：我的内心是个好人，因此我犯下这些罪是情有可原的。

吉里根不这么想，一是一，二是二，有罪就是有罪，不是人性光辉偶尔闪现两下就能抵消的。这体现出他更高的道德追求。等等，我跟你讲艺术，你跟我讲道德？在这个时代还谈道德，不可笑吗？

一点也不可笑。我甚至认为，这是身为编剧的本分。它代表了编剧想传达一种什么样的价值。有些编剧是不考虑这些的，只要作品能迎合观众情绪就够了。但吉里根是一个有追求的编剧，不只追求艺术造诣，还把人类共同体考虑进来了。

如果你了解一些生活的真相，会懂得像 Jimmy 这样凭三寸不烂之舌操弄他人的情况，生活中并不少见。如果你了解合作中的博弈论，也应该明白，单次博弈或次数较少的博弈中，欺骗确实能获得巨大的优势。

于是有些混得还不错的人，会这样告诉尚未开窍的你「老实孩子连屎都吃不上热的」。他们把骗术当做优势，是因为确确实实从中得到过好处。骗术用了一次好使，两次好使，大部分时候都好使，难怪他一直用。

但这样做是有天花板的，首先，被骗过的人很难再上当了。其次，当被骗的人足够多时，或者在信用体系健全的社会里，那些还没上过当的人会提前知情避雷，让骗子没有机会施展。做坑蒙拐骗的生意，要么做不大，要么做不久。

生活中，几乎每个人都想走捷径，一定有走捷径走的还算成功的。他们会干扰你的价值观，让正直善良的你陷入自我怀疑，走上最不想走的路，成为最不想成为的人。这时，就特别需要吉里根这样的人，给你讲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，让你在痴迷的同时，也给埋在心中的正义施一点养分，让根系缓缓生长。这样当你再面对狂风时，会多一些坚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