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姥姥在 12 月 14 日走完了她 90 年的漫漫人生。
小学有段时间,每天放学我都回姥姥家吃饭玩耍。因为我的小学离姥姥家最近。虽然是最近的,但也有一山一河之隔。那一河,是我曾在博客中写过的海泊河,而那一山,名叫南山。
放学后,先过一条河再爬半座山,爬到高出河面差不多 20 米的地方,就到了。
到家以后,姥姥给我和表哥舀两碗骨头汤,撒一点葱花漂在上面,我至今记得那骨头汤的味道。
表哥和我在同一所小学,我的姥姥家就是他的奶奶家。我们一起上下学,一起吃饭,一起写作业,一起出去玩。我俩都是守规矩的好孩子,要先写完作业才出去玩。两个小男孩,一人趴在一个大板凳上,手握铅笔从左往右不停的写。他写得快,我写的慢。经常他写完了要等我好久,急的他滴溜转。
有一次天快擦黑了,我作业还没写完。表哥等我等的有点久,急的抱怨起来,姥姥就问我,怎么还没写完,我说有道题算不出来。姥姥说「算不出来使劲算」。我姥姥,三十年前就率先提出了算力的概念。
姥姥家里,到处能见天主圣母像,有贴在墙上的,有摆在桌上的。床头桌角经常放一本圣经,随手就翻。对姥姥来说,教我念经是管我吃饭之外最重要的任务了,尽管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念的经文是什么意思。
后来姥姥家拆迁,搬到干休所旁边的一个临时房,条件很差。因为是临时的嘛,没有太多储物家具,东西很多就堆在外面乱糟糟的。但圣母像还是要规规矩矩挂起来。我在姥姥家念经的地方,从明亮的堂屋变为幽暗的卧室。那时我上小学高年级,意识到了学习成绩的重要,每次考试前去姥姥家,在圣母像前念经许愿,次次灵验。
姥姥的新房没有回迁南山,而是在浮山后。这里也成了给姥姥姥爷养老送终的地方。在这个宽敞明亮的新家,圣母像也有了新的归宿。
中学阶段我对宗教是比较排斥的,认为就是愚昧迷信。大学之后反而有了好奇心,回姥姥家会主动翻开圣经,津津有味的读。姥姥也爱给我讲,我才发现,她讲的那些故事还挺有意思。
工作后我离开青岛,就极少见到姥姥了。每当见面她都叮嘱我,一定要做好事不能做坏事,比以往更加热衷传教。她不干巴巴讲道理,时不时找出经书上一些小故事,要我抵抗住魔鬼的诱惑。
现今延续下来的宗教,基本都是一神论。一神论的好处是,你只负责行善,不用贿赂神,不需要动脑筋。多神论就可能比较麻烦,给了那个神 1000 份子钱,就不好只给这个神 800,少了份神圣虔诚,多了份人情世故。
青岛有一座雄伟的天主教堂,天主教氛围营造的非常好,姥姥来到青岛这座城市,算是来着了。作为教徒,生老病死都比一般的人更有仪式感。我舅舅结婚,在教堂举行婚礼。小孩出生,神父为婴儿祈福洗礼。姥姥去世后,神父为她祷告送别。
姥姥属于当家做主的性格,在家里比较强势。然而我作为外孙,感受到的更多是关爱。2016 年我和猫仔去了一趟韩国,偶然进入一间教堂,在里面的纪念品店买了两件温馨的小摆件。其中一件是耶稣在马厩诞生的场景,送给姥姥做礼物。她老人家爱不释手,拉住我们详细讲了耶稣降生于马厩这段故事的前前后后。
现如今,那个摆件成为了姥姥的遗物。当时一起买的另外一个摆件,我一直放在自己身边,是快乐的耶稣一家三口:
讲的是约瑟和玛利亚带着小耶稣逃亡的故事。从人物表情上可一点看不出是在逃亡,心态简直无敌了。希望我也能有这样的心态,但行好事,莫问前程!